“泽村先生……”杂音从视线之外的某个地方艰难地拨开耳边的发丝，它可能是从晃眼的吊灯上面掉下来的，也可能是从被擦得发亮的沙发底下爬出来的，泽村不在乎，泽村连头都没回。

“泽村先生！”

“啊！”泽村大喊了一声——还好周围十分嘈杂——惊讶地按着胸口回过头。

“你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在看我，可真让我受伤。”眼前的男公关故作伤心地皱着眉头。他在这里的名字好像是个数字，简单得很，但泽村从一开始就没记住。

“Miyuki他总是那样吗？”泽村觉得他坐得比一开始近了很多，于是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两厘米。

“哪样？”

“就是……他都不和那些女孩子有身体接触，我看到其他人都有。”似乎为了掩饰什么，泽村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放到嘴边，酒香刺鼻，没喝也薰得人晕乎乎的。

“啊——这个啊，”男公关意味深长地看了泽村一眼，笑了笑，“来这里的女性也有一部分是纯粹为了找个人聊天的，当然也有可能……”

“可能？”

“是欲擒故纵。”

“欲……唔！”泽村不自觉地捏紧了杯子，旁边的男人笑得更明显了，他有一种被看穿了心事的羞耻感，但这心事是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。

“哈哈哈！”不知道叫九还是叫十的男人一把揽住泽村的脖子，像同学聚会上那些不懂得控制距离的老熟人一般举着杯子朝他一敬，神神秘秘地说道，“你不会真的觉得来这里解决需求的人只有你一个人吧？”

对泽村来说，这种程度的污言秽语足以让他满脸通红，而他又怀疑起自己心里是否的确有着某种自己不敢承认的欲望。他挣开对方的手，躲到沙发的角落里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，他从没喝过酒精浓度这么高的酒，一时之间只觉得被丢进了混好了色的颜料里，周围模模糊糊，身体沉沉浮浮，竟然有点舒服。

“我还想喝这种酒。”

“那可多谢惠顾。”

泽村一晚上喝了不少酒，但远远没有他点的多，他迷迷糊糊地被人从大厅带到了包间，机械式地接过一杯又一杯酒，捧场的男人们大呼小叫，泽村依旧没记住任何一张脸。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他看到包厢门口站着一个人，他的视线忽然清晰了起来，于是跌跌撞撞地站起来。

“你跟他说了什么？”耳朵里有香槟在冒泡，泽村趴在Miyuki的胸口，觉得他的声音十分遥远。

“我告诉他你总是随便和人上床。”

“虽然我没什么名誉，但这依旧是诋毁。”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，没有伸手扶着泽村，也没有推开他。

“这个小家伙最近隔三差五来找你，我们都知道你嫌他烦，这可是帮你。”

“Miyuki……”泽村砸吧这嘴，试图用头撞Miyuki的胸口，“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没有空……”

“啧。”

“要带回房间还是让他在这儿睡到天亮就随你了。”

“他是你的客人……喂！”

包间里一片狼藉，连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，Miyuki叹了口气，踢开滚到脚边的酒瓶，稳住醉鬼的身体往外拖，一边问他：“你怎么来的？”

“打车……回家……”

“你这样子没法一个人回家，明天再……”

“我要回家！”泽村忽然揽住他的脖子往上一跳，挂在Miyuki身上一边乱动一边大喊，Miyuki托住他的腰咬着牙说了一句“我脖子要断了”，泽村却更来劲了，径直往他身上压。

“我要回家！”

“好好好，我给你打辆车！”

终于安抚好了这个醉鬼，Miyuki原本打算把他塞进出租车不管，可看着泽村趴在后排座位上口齿不清地叫他的名字，还是叹了口气坐上了副驾驶。司机保持了他克制好奇心的职业素养，但Miyuki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令人不舒服的东西，这没什么，都是早就习惯的事。

泽村一直在后排座位上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，一会儿又哭起来，路过一处公园时忽然坚持要下车，Miyuki和他确认了五次，最后一次泽村发了脾气，说难道他怀疑世界第一的泽村投手连自己的家也不认识。Miyuki又克制住自己想把他扔在路边的冲动，扶着他下了车，穿过凌晨三点的公园小树林，往安宁的居民区走，有一家的灯还亮着，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孩在熬夜打游戏。

“还要多久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看来我要建议老板以后不要卖这种酒。”Miyuki支撑着泽村摇摇晃晃的身体，站在冷风里苦笑，他还好心把自己外套给泽村披着，现在看来要感冒的人还不知道是谁。

“Miyuki……”

“又怎么……呃！”泽村像耍赖似的靠着一棵槐树不走了，还硬是要把Miyuki也拉到面前来，旁边有两棵红枫和一棵不知名的茂盛矮树，它们周围的光线，减弱了月亮的窥视，黑暗像块毯子，包裹住他们。

黑暗中，泽村的眼睛被剔透的酒水洗过，他仿佛清醒了，又仿佛更醉了。

“我好像硬了。”
“你今天可没在我身上花钱。”

“帮我好不好？”泽村不管，拉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之间，让手背隔着裤子缓解自己的欲求。

御幸闭上眼睛，任由他胡乱摆弄了一会儿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：“泽村荣纯选手，我可不是个逃避失恋的好工具。”

“诶？”

“今天就算了。”不等泽村辨明他发言中所包含的意义，Miyuki打断了他生涩的自慰动作，撩开他衣服的下摆，把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取下来系在他的腰上，用掌心包裹住泽村的龟头，轻轻按摩起来，顶端分泌出来粘液贴着掌心光滑的皮肤，淫靡的摩擦声随着泽村喉咙口的吞咽越来越响。

“唔……嗯……”

Miyuki的胸膛离泽村越来越近，情欲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灼伤，被衣服遮住的下半身也贴在一起，泽村的手交出了主动权，被Miyuki带着握住了两人的阴茎，恰到好处的互相抚慰，这几乎令他发疯。泽村想，自己是在醉后的梦里清醒着。

“我想接吻，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叫。”泽村喘着气，抬头看着正在无偿为自己服务的男人，他也一样喘着气，但他的眼睛没有看着泽村。

“唔……嗯嗯……嗯……”泽村期待的吻被送到面前，还是一样湿润而温柔。他在这个男人身上总能得到任何他渴望得到的满足感，这从一开始就让他惊讶万分，但肯定还缺了什么，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得到的。

“你真可爱。”

“我今天没有要求你说……”

“我想说。”泽村这才注意到，Miyuki一直没有笑，他想到刚刚那个男公关说Miyuki嫌他烦。双腿被托着悬空，他不得不抱住Miyuki的脖子，裤子被褪到了小腿上，背后靠着的树干有些粗糙，不过还可以忍耐。

“泽村。”

“嗯？”泽村的脸贴着Miyuki的脸，光裸的双腿让他找回了羞耻感，但是他的颤抖并不来自于羞耻感，而是来自带来羞耻感的某种期待。

“想让我进去吗？”

“想……”泽村主动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，“快、快点……”

“你到底……”

“我想要你。”

“好。”泽村没有注意到Miyuki一瞬间的犹豫，他的整个身体包括脑子都在期待被占有，他被一种本能的幸福冲昏了头脑，连身在野外都忘记了。还好这个时间的小树林不可能有人来，即使他根本无法控制呻吟也很安全。

他只穿了袜子的双腿暴露在冷冷的空气里，脚尖时而绷直，时而颤抖。盖住他身体的人一言不发地抱着他，时不时吻他。Miyuki的动作和之前比起来有些粗暴，泽村隐隐觉得他心情不太好，可酒精早把思考二字丢出他的脑内词典。

“啊、啊……嗯……慢、慢点……啊……”泽村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，他只好咬着牙挂在Miyuki身上，紧紧地抓着对方的后背，专注抵御着快感的冲击，他坚信一旦放松他将和寻求交配的动物没有任何分别。

“呜——”任凭泽村怎么放低姿态请求，Miyuki都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，他哭着射出来，身上全是汗，双腿站都站不住，绑在腰上的衣服和御幸的衬衫上沾满了精液。他没清醒多久，远处的路上有些朦胧的路灯，但这里没有，这里只有令人安心的黑暗，抱着他的人有令人安心的臂弯，他想睡觉。

“Miyuki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明天不要接受指名，我想来找你，”泽村望着远处的路灯，又喃喃说了一句，“奇怪，我越来越不喜欢看你工作。”

“不想看就别来，不工作我拿什么还债……现在重要的是你家在哪儿……喂！不要睡过去啊。”

“我工资……很高的……”Miyuki摇了摇怀里的人，眼见他是醒不过来了，看着路对面一大片的居民区哭笑不得。

“你要是再这样缠着我，”他把脏了的衣服往泽村胸口拉了拉，自嘲地笑笑，“出了丑闻可就没工资了。”

——不要摆出一副喜欢上我的样子。

等Miyuki把泽村安顿好天都已经亮了，如果不是泽村忽然醒过来指着某栋小型公寓楼大喊了一声又睡过去，他可能现在还在找泽村的家。临走时Miyuki给泽村留了纸条，告诉他自己把钥匙和衣服放在了卫生间，起身走到客厅，停了一会儿又回去，在纸条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，又加了一句留言：“你昨天说要过来，如果你突然临时决定不来的话，通知我一声。御幸。”

御幸觉得自己不正常，他不仅留下了自己的名字，还在那天晚上拒绝了所有人的指名。但泽村一直没有来，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，他开始有一点点后悔没有问泽村的手机号码，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决定旷工出门。

过了一点，雨下得更大了，御幸从外面回来，从上到下都淋湿了，正准备下班的同事撑着伞站在门口，被浑身湿透的他吓了一跳。

“找到人了？”

“找到了，就在他自己家里，没出事。”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，脱下外衣。

“那怎么也不通知你一声，害你被店长骂。”像抱怨每一位爽约的客人一样，同事皱着眉头想抱怨了两句，但看到御幸的表情便截断了话头，转而问他“难过吗？”

“难过？”袖子在滴水，御幸笑了笑，“不至于，有点生气。”

“生他的气？”

“生我自己的气，”他把湿衣服拧干，往肩上一搭，“竟然差点被那张可爱的脸给骗了。”

“要烟吗？”

“不了，淋成落汤鸡还抽烟，像失恋。”他往他工作的地方走，同事耸了耸肩，在他身后点燃了一根烟。

“那……工作愉快？”

“你也一样。”

“我今晚休假。”

“可惜。”

华丽的小门关上了，Miyuki又回到暂时沉睡的欢乐的万花筒中心。